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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节(1 / 2)





  顾王氏心中虽惊魂不定,但到底是在世上活了几十年的人,面上强做镇定,沉声问道:“你来同我说这个,究竟意欲如何?”

  李姨娘笑了笑,说道:“倒也不想怎么样。只是想求老太太还像以往那样疼我,这些年来咱们的主仆情谊,老太太于我的恩惠,我都记在心上。府里各样事情,老太太老爷的脾气,我都熟知。老太太这陡然间弄了个新人来管事,不觉的不顺手么?咱们还像以往那样,老太太疼我,我孝敬老太太,岂不甚好?何必撕破了脸,彼此难看呢?又能落些什么好处。”

  顾王氏见她果然是这番意思,心里倒安定下来,顿了顿微笑道:“你的意思,我心里也清楚。这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,你又何许这般大动干戈?太太你是知道的,糊涂人一个。少奶奶虽说能干,但到底是个寡妇,又没有孩子,你怕她怎的?如今侯府这边只有忘苦一个独苗了,你且耐心等着就是了。之前婳儿闹得委实不像话,又当着合家子的面,我不罚你不能服众。我本意不过是要她们随意管管,弄得不成,还得是你来,这就没人能挑出理来了。谁知菱丫头偏是个能干的,一时半刻也不能动她。这般,你且先回去,不要急躁,耐着性子等上几日,我必定给你个交代。”

  李姨娘得了她这话,料知今日也就是这样了,逼得急了,反倒难看。她当即一笑,说道:“老太太金口玉言,我哪里会不信?”说着,略顿了顿,又道:“只是还跟老太太提个醒儿,那大少奶奶长得也忒俊了,偏偏大少爷又没福。这天长日久,她又年轻,保不齐弄出什么事来,倒叫人笑话。不如还是将她送到家庙里去养着,免得后患。”

  顾王氏嘴角一抽,浅笑道:“我都记着了,你不用操心。”

  那李姨娘心满意足,看看天色擦黑,外头又下着雨,便要回去。

  顾王氏却叫住她,迟疑了半日,才问道:“那孩子……如今在何处?”

  李姨娘笑了笑,说道:“自然在一个万全之所,好生看养着。老太太放心,我晓得这孩子也是金枝玉叶,马虎不得。世人皆不认她,我却不敢不认。”语毕,就出门而去。

  顾王氏坐在椅上,脸色阴沉,满腹怒火,停了片刻,忽拿起一旁桌上的描金盖碗,砸向地面。

  只听当啷一声,那盖碗摔得粉碎,碎瓷迸溅,倒将才进来的春燕唬了一跳。

  春燕从不曾见顾王氏发这样大的脾气,心中惴惴不安,先将碎瓷扫了,方才上来小心问道:“适才姨娘过来说了些什么不中听的言语,倒让老太太这等生气?老太太仔细身子,火大伤肝。”

  顾王氏自是不能向她说的,静默了半晌,忽然长叹了一声:“不曾想,这些年来倒养了个颈子后头生反骨的东西!”

  春燕听这话摸不着头脑,也不敢接话,只好拿些泛泛的言语来劝慰。

  顾王氏面现疲惫之色,说道:“罢了,我懒怠吃饭,扶我回屋躺躺罢。”

  春燕连忙上前,搀扶着顾王氏回了内室。

  顾王氏在床上躺下,心中默默盘算。这李姨娘断然是不能留了,只是那把柄捏在她手里,不得不顾忌些。

  顾王氏虽是个狠心的妇人,对自己的骨血到底还顾念着些。如今上了年纪,看着小辈,心也就越发容易软了。这个女儿从生到死,她一日也不曾养过。留下的这个外孙女儿,她不免就挂在了心头。

  她想封了李桐香的口,只是投鼠忌器,一则恐她狗急跳墙四处乱咬,二来又不知那孩子被她藏到了何处,弄不好倒伤了她的性命。

  思前想后了一番,她心底忽然冒出个人影来。

  想到那人,顾王氏心底却有几分不甘。她虽喜欢姜红菱,却也不愿让她在府中独大,但如今的形势,也由不得她了。姜红菱精明强干,做事滴水不漏,这件事交代她去办,当能万无一失。只是从此之后,在这侯府中,她便只能倚仗姜红菱一人来管事了。

  左右摇摆了一番,顾王氏叹了口气,先安度了这一劫再说罢。

  她老了,许多事情已难在掌握之中了。

  姜红菱自然不知松鹤堂中闹出的故事,她正在屋中,盘膝坐在炕上,在灯下绣着一副手帕。

  因着天色已晚了,不必再出门见客,她散了头发,只穿着一件藕荷色对襟薄罗衫,一条葱白绫撒花裤子,散着裤腿。衣衫料子轻薄,透着底下的冰肌玉骨,更裹出了玲珑有致的身躯。

  灯光昏黄,洒在她脸上,白腻的肌肤泛着细瓷一般的光泽。乌黑油亮的长发垂散在胸前脑后,显得娟静姣好。

  如锦过来,将灯花剪了剪,又往双鱼戏水黄铜油灯里添了些油,便立在一旁说道:“奶奶,时候不早了,吃过晚饭再做罢。”

  姜红菱抬起头,揉了揉脖子,浅笑道:“做着活计,竟忘了时辰。”说着,停了停又道:“外头是不是下雨了?这屋里气闷的很,将窗子推开半扇,透透气罢。”

  如锦道:“只怕被风吹了要着凉呢。”嘴里说着,还是去了。

  如素过来,站在一旁,看着姜红菱手中的帕子,见她绣的是一枚菱角,不觉轻轻说道:“奶奶心里还记挂着那日的事呢?”

  姜红菱瞥了她一眼,淡淡说道:“那块帕子是我常日戴在身上的,没了自然要补上。”

  如素嗫嚅了片刻,忽然道了一声:“奶奶,还是少跟二爷牵扯的好。”

  第57章

  姜红菱手下微微一顿, 没有言语。

  如素看着她,主子那张精巧冷艳的脸上, 淡然无波, 心里便有几分惴惴不安,不禁张口道:“奶奶……”

  姜红菱浅浅一笑, 放下手中的帕子,抬眼望着如素, 淡淡问道:“这是什么话?”

  如素小声道:“就是……这几日, 奶奶见了二爷两次了,有什么要紧事, 也是告诉二爷。我心里疑惑着, 奶奶是不是和二爷……”

  姜红菱微微一笑, 目凝秋波, 望着她颔首道:“你想的不错,我和他,是好了。”

  如素虽早有猜测, 但却不料主子竟当面认了,心底着实震惊不小,不禁双手掩住了小口,身子轻轻发颤, 半日说不出话来。

  姜红菱看着她这幅受惊的样子, 不觉一笑,轻声问道:“怎么了?”

  如素好半晌才回过神来,颤着声道:“奶奶是二爷的堂嫂, 又是孀居,本就该十分避嫌。这府里人多眼杂,奸人又多,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奶奶犯错儿呢。奶奶竟然还……我是怕奶奶被这些人揪住了把柄,那可就真的了不得了。”

  姜红菱垂首一笑,鬓边的发丝滑落在面颊上,她抬手撩起,方才开口道:“我晓得你是为了好,这番话也是保身之道。然而,我难道就合该受这个罪么?我今年不过十六岁,被娘家搓弄着给人冲喜,过门没几天就死了丈夫,我就该一辈子守寡到死么?”

  如素说不出话来,只是怔怔的望着她。

  姜红菱浅笑点头道:“世人常说这都是命,但我不信我姜红菱就是这个命数。我早前就说过,各人的命要靠各人去争。我不愿意这样糊里糊涂的守寡下去,他也没有娶妻,我们是两情相悦,没什么不可以在一起。”

  如素听了她的话,心里有些乱,一时觉得她所言有理,一时又觉得和世间常理相悖,迟疑了一会儿,说道:“可是,奶奶是二爷的堂嫂……”

  姜红菱抬起头看着她,眸色幽深,淡淡说道:“他说的没错,我和顾念初本就是盲婚哑嫁,又连一日的夫妻也没做过,又哪里算得上他堂嫂?我是诗书门第的出身,本不该说这些话,早年间在家时父兄也曾教导我何为礼教。然而现下看来,这所谓礼教,当真能吃人呢。”

  如素更说不出话来,姜红菱微笑道:“我晓得你心里是害怕,既然你怕,我也不为难你。我现下给你想两条出路,一则便是我将你送回娘家去,你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人,是我的陪嫁,我要怎样,旁人说不得什么;二来你看家中小厮哪个合意,我便将你许给他。你离了我这儿,将来无论出什么事,都不与你相干了。”

  如素听见主子竟有意撵她走,顿时红了眼睛,哽咽道:“奶奶这是什么话?奶奶是嫌弃了我,要打发了我么?我虽蠢笨,但这些年总是尽心尽力的跟着奶奶的。奶奶今儿怎么说起这个话来?我是死,也不出这个门儿的!”嘴里说着,竟然在炕下跪了。